第 32 章节

    大大的纸箱子。

    看着很大，但是不怎么重，估计是一个很大的魄罗毛绒玩偶。

    洛葭加快了脚步，快步到了家，开了门，找出剪刀开始拆纸箱子。

    裹在外面捆绑的胶带剪开以后，入目的居然不是玩偶。

    铺在第一层的是一些小小的摆件，还有挂坠，表情各异的魄罗吐着舌头眨着眼，格外可爱。

    洛葭把这些小摆件小心放到一旁后，去拿第二层。

    是陆子彦在语音电话里问过她想不想要的那个杯子。

    第二层拿开以后，才是那个巨大的毛茸茸的魄罗，毛绒柔软，雪白成团。

    洛葭把外面笼罩着的塑料膜揭开，捏着魄罗玩偶的脸，又软又绵。

    魄罗玩偶抱进怀里后，她看到箱子的最下面还压着一张纸。

    她看向窗外，树影摇曳的影错落在玻璃窗。

    隔着玻璃，能看见万千灯火。

    洛葭走到窗边，朝着楼下看过去，繁密的枝桠挡住了那条路的大部分视线，依稀能看见陆子彦离开的背影。

    在冬夜里，安静却温柔。

    渐渐远去。

    她好像又听到了自己在回来的路上没有条理的胡言乱语。

    那时候最羡慕的是，别人都有好朋友，一起玩，一起分享快乐，烦恼的事有人倾诉，在对方的面前说什么都可以不用顾忌。

    而我什么都没有。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闷在自己的世界里。

    冷静平息下来之后，连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实在是要命。

    后知后觉涌上来的羞耻感，洛葭抱着怀里的魄罗，闭了闭眼……怎么会在陆子彦面前说那么多话啊。

    她从来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而在陆子彦面前，从来都控制不住自己。

    几年前刚刚认识他的时候是这样。

    ……现在也是。

    与别人印象里乖巧顺从的一面截然不同的糟糕表现，在他身边的时候总是很放纵。

    她仍然站在窗户面前，看着那条走出小区的路。

    已经看不到陆子彦的身影了，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站多久。

    直到。

    一直揣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像她催动不止的忽然心跳。

    洛葭连忙拿出来，看到了上面的语音提示。

    是她给陆子彦改的备注：猫。

    手机屏幕上映着她模糊的影子，心跳热烈里，她忽然突兀的想到了她说完那些无厘头的话之后，陆子彦的回答。

    他说，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也不用把自己闷在自己的世界里。

    电话接通。

    听筒里传来几分钟前才听过的声音，“拆开看了吗。”

    他应该已经走出了小区，洛葭能听到他的旁边有车开过时的喇叭声。

    她的手里抱着魄罗，手心里捏着的，还有那张压在魄罗下面最底层的纸。

    洛葭将脸埋进魄罗毛茸茸的绵软里。

    抱得很紧很紧，像是快要死去的冬夜里划亮的火柴，映亮着能够见到明天的一簇火焰。

    许久后，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看到了。”

    “喜欢吗。”

    “……陆子彦。”

    静了一秒。

    他问，“怎么了？”

    “为什么我不是什么都没有，也不用把自己闷在自己的世界里？”

    手指分开了那张纸，是一张折叠的贺卡。

    上面印着英雄联盟的标志，里面印着的是洛和霞，官方的图。

    空白处，是笔锋有力的字迹。她没有见过陆子彦的字，但是直觉知道，这应该是他写的。

    因为那句话很熟悉。

    多年前老旧的网吧里，她趁陆子彦没有注意的时候，匆忙从作业本扯下来的那页纸压在他的鼠标下写的就是这句话。

    那是她给陆子彦的答案，现在，他把这句话还给了她。

    ——只要你觉得对的事就一定有意义。

    手机里，她和陆子彦之间隔着方圆几里，隔着楼栋重重。

    她听得到他身边匆忙而过的车鸣，也听得到他走回巷子里，那几家还在营业的店铺的交谈声，小孩子跑跑跳跳，热闹寻常。

    而他的声音镇定温和，一如既往，“以后，想说的话可以说给我听。就像今天这样。”

    46. 六个羽毛

    临近年关, 天气渐冷。

    早上的时候，外面的天压着低沉，有一种会下雪的感觉。

    洛葭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显示的天气预报，是雨夹雪。

    桐城的位置靠南也近北, 不上不下的位置, 洛葭有印象以来, 只见过一次下雪, 雪势不大，书上写的鹅毛大雪几乎没有见过具体的画面。

    早上, 爸爸妈妈出了门以后，洛葭也开始穿外套穿鞋子。

    从自己的柜子里找了找，挑选了一个头顶着小奖杯的魄罗挂件, 系在了钥匙上，一起放进了包里。

    手机拔下充电器，刚刚充到满电。

    拿了手机，洛葭出门就朝着陆子彦在的网吧走。

    巷子离得不远，穿过就到了。

    洛葭熟门熟路的推开门，早上的网吧里有些清冷，空调仍然开着热气洋溢的暖风。

    清理卫生的阿姨在挨个清理着鼠标键盘, 只有零星几个包夜玩了通宵的客人躺在椅子上闭眼睡觉。

    静悄悄的，只有阿姨打扫卫生时磕碰到键盘的声音。

    前台也没有那个黄头发网管，也就是陆子彦的弟弟陆放, 只有一个生面孔。

    大概也是网吧的网管, 见洛葭进来, 以为是来上网。

    洛葭递上身份证上了机。

    她找了个普通区的位置坐下，是靠近陆子彦上楼进房间的那个楼梯。

    开了机后，习惯性的登上了游戏。

    她拿出手机, 给陆子彦发了信息，“早上好。”

    然后她点开了一局排位。

    照片发给他，“我已经开始了今天的努力上黄金。”

    拍下屏幕的时候，洛葭刻意将电脑边角稍微拍进去一些，比例并不多，但是稍微仔细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她在家玩的那个笔记本电脑。

    手机放到面前，只要有新的信息回过来就能看到。

    早上的玩家相对要少，再加上游戏分为好几个大区，各个大区的玩家数量各有不同，玩家新建角色的时候，一般系统会默认选择最新的大区。

    洛葭当初刚玩游戏的时候，对游戏里的事一片茫然，也不知道选什么区，所以直接确定了系统为她选择的默认区。

    后面几个新开不久的区玩家数量远不如那几个热门大区来得多。

    因此洛葭排了好一会儿。

    好在，也不算太久。进了游戏，洛葭熟练的禁英雄，选择英雄。

    跟陆子彦玩了这么久，对阵容的选择也有了一些了解，队友选的英雄没有什么控制，于是洛葭选了一个寒冰。

    虽然大招的命中率不怎么样，但是好歹……近距离面对面的时候，还是可以射中的吧。

    双方选好了英雄，等待游戏加载。

    洛葭低头看着面前的手机，界面一直停留在和陆子彦的聊天窗，他仍然没回。

    其实她不知道陆子彦的作息是怎么样，不过自从他放假回到桐城以来，如果上午找她的话，几乎都是在八点多接近九点的时候。

    现在……是八点二十。

    然而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嗡的一声。

    “？”

    聊天窗弹出一条最新的信息。

    “你在哪。”

    她那一点不明显的心机无所遁形。

    洛葭飞速在手机上打字，只回了他两个字，“你猜。”

    游戏也在此时加载完，洛葭把手机又放回面前桌子上，握着鼠标买装备，出城。

    视线总是不由低下看向手机屏幕，但是陆子彦没有再发信息。

    她微微侧头，看向旁边的楼梯。

    直到听到耳机里队友发的信号，她才收回视线，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在向上弯着。

    队友朝着河道的位置发了正在路上，暗示着来这里集合打一级团。

    洛葭看了一眼双方选的英雄，已方队友的英雄虽然没有一个硬控，但都有减速，一旦黏上对方，其实优势很大。

    她跟着队友蹲到了草丛。

    对面似乎也打算打一级团，但是除了一个拉克丝，其他英雄都没有什么控制。

    在对方英雄露头以后，一级团的号角也打响，洛葭的队友直接冲了上去。

    对方的拉克丝立即扔出了控制技能，将冲在最前面的队友禁锢住。

    洛葭玩的英雄是寒冰，W技能有一个扇形范围的减速。

    她放了技能，然后，一下又一下的追着平A。

    她记得陆子彦说过的话，要对所有英雄的技能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在对方关键技能进入冷却的那几秒内，是没有致命威胁的。

    就像机器人出了钩子以后，就像拉克丝用了禁锢以后，在技能冷却结束之前的那几秒内，是你可以放心输出的一个机会。

    从河道一路追着到了对方的野区。

    一下又一下，附带减速的平A始终粘着对面的英雄，迫不得已之下，对面交闪现逃跑。

    洛葭在同时跟上闪现，每一箭都像钉在对面的背上，无法逃脱。

    这一波一级团打完，游戏的语音播报响起来——

    三杀！

    队内聊天窗里，队友在不停发666。

    洛葭原地按了回城。

    激烈的团战结束以后，耳机里的音效安静下来，洛葭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没平复。

    抬头看了看战绩上的那三个人头……

    仍有些不切实际的恍惚感。

    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去看手机屏幕，但是手机已经自动息屏。

    回城买了装备，从基地出来的空荡里，洛葭点开看了一眼手机。

    陆子彦还是没有回信息。

    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楼梯的方向，隐在光线暗处，此时还垂落着一道门帘，不是事先知道的话，根本不会注意那里还有一个上去的楼梯。

    洛葭收回了视线。

    本以为自己拿到了三个人头的大优势，下路会很好打。

    然而洛葭还没有补完一排兵，对面的打野就从草丛里跳出来。

    洛葭的闪现在上一波的时候用掉了，完全没有逃生的机会，被对面三个人逼到死角里集火秒掉。

    头一次在一级就拿到这么大优势，结果……

    等待复活的时间，洛葭看着装备商城，这波回家回得很快，根本没有多少经济，买什么东西都不够。

    “买这个。”

    “……”

    洛葭听到头顶出现熟悉的声音。

    她连忙抬头。

    陆子彦站在她椅子侧旁，高高的个头，黑色的大衣，头发是有些懒散柔软。

    比起平日里的冷淡，他的轮廓里还带着几分柔和的惺忪，应该是刚刚睡醒。

    洛葭直直望了他一眼，连忙低下头，装作询问：“你刚刚说，买哪个？”

    陆子彦俯身下来，手指指向她的屏幕，“点开这个。”

    她如约照做，却在偷偷觊觎他忽然低下靠近的侧脸。

    “然后呢？”

    “买这个。”

    洛葭问，“为什么买这个？”

    她侧过脸，问得很认真，但是借着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名正言顺的仔细看着他的眉眼轮廓。

    陆子彦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像安静的夜，他的视线在看她面前的屏幕，光线将他的瞳孔染上浅淡。

    他语调如常，“你在一级拿到了大优势，但是你没有闪现，寒冰没有逃生技能，所以在你有闪现之前，对面都会来抓你，直到把你的优势抓没为止。”

    低眼，撞上她直白看着他的目光。

    难得的在他是眼睛里看到一点微怔。

    而后他淡笑了一下，“这个是真眼，把它放在草丛里，防止对面来抓。”

    见她一双眼只顾看自己，也不吭声，陆子彦又问道：“听懂了吗。”

    “噢……”洛葭面不改色收回了视线。

    从基地出来，回到了下路。

    下路的草丛很多，她问：“那我把它放在哪里？”

    陆子彦指了一个位置，“这里。”

    洛葭听话的把真眼插好。

    回到线上继续补兵。

    陆子彦就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玩，她补兵补得认真，他安静着没说话。

    果然，没补多少兵，对面打野又来抓。

    路过洛葭插了真眼的草丛，被视野照亮，转瞬即逝，而且洛葭专注着对线，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打野露出的这一秒行踪。

    对面AD对线一直都很怂，这会儿居然敢上来跟她对拼，因此洛葭总算逮着了机会，跟对面AD火拼得有来有回。

    陆子彦在她旁边说，“别打了。”

    洛葭看着对面AD只剩一半的血量，虽然知道陆子彦这么说有他的道理，但是……她不太能理解。

    于是她犹豫着，暂时没停手。

    陆子彦又说，“打野来了。”

    前一句没听懂，但是陆子彦说打野来了，洛葭立马就懂了。

    她什么也不想了，直接往后溜。

    刚刚撤开一点距离，对面的打野从草丛里扑过来，距离不够，洛葭有幸躲过了一劫。

    眼看着这次成功逃脱了一次死亡，洛葭松了口气。

    她想到刚刚本来有机会杀掉对面AD，有些可惜：“如果不是对面打野来，这波我肯定能把对面杀掉。”

    “就是因为对面打野要来，对面AD才跟你对拼。”陆子彦在一旁淡声解释。

    洛葭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对面AD故意跟你打就是为了把你留下来，打野来抓的时候你已经来不及跑。”

    “……”

    洛葭想到对面一直缩在塔下不出来，她拿了优势却没有机会杀人，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杀一次，居然是勾引自己！

    她不满道：“奸诈。”

    陆子彦笑了起来，“玩这个游戏不只是用手，还有这里。”

    他的手指在她的脑袋碰了碰，很轻。

    洛葭下意识转头看他。

    他正低眼看着自己，眉眼间是浅浅的笑意。

    其实他很少笑，他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却是一眼看不透的黑，他看向你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淡漠感，给人一种这个人根本不会笑的感觉。

    但是当他笑起来，他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沉默，安静，却川流不息。

    他只看她玩了一会儿，等她这波团战打完，对她说道：“我等会儿回来。”

    洛葭问：“你要出去？”

    似乎是她的问题好笑，陆子彦的语气里有些不真切的无奈，“我能去哪。”

    他解释道：“看到你发的信息就下来了，我去吃点东西。你吃早饭了吗？”

    听他只是要去吃早饭，洛葭刚才提起来的一点落空又放了回去，“我吃过了。你去吧。”

    视线的余光里，她看到陆子彦的大衣衣角。

    戴着耳机，隔着声音，听不清他离开的脚步声。陆子彦走开后，她看着他的背影，个头很高，略有些清瘦，他走向了回房间的楼梯。

    撩开垂落的门帘，露出一截手腕，清瘦有力，白得近乎泛